居延海濒临干涸 胡杨林大片枯萎

三省(区)四地检察机关合力保护黑河生态安全

额济纳旗检察院检察官在黑水城遗址与工作人员了解和勘查当地沙化情况。 检察日报通讯员任超 尉洋摄

额济纳旗检察院检察官查看怪树林枯树情况。 本报通讯员任超 尉洋摄

额济纳旗检察院检察官实地查看胡杨林生长情况。 本报通讯员任超 尉洋摄

2024年1月11日,首次冬季调水进入居延海,缓解濒临干涸的危机。 本报通讯员张帅摄

胡杨木虱正在侵蚀胡杨叶片。 本报通讯员孔令鹤摄

2023年夏天,东居延海突现大量死鱼。 本报通讯员孔令鹤摄

居延海(本文特指东居延海)位于内蒙古自治区额济纳旗北部,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黑河的尾闾湖。

近年来,随着黑河转入枯水期,中下游用水矛盾日益凸显。2023年,额济纳绿洲退化趋势显现:东居延海陷入干涸危机,胡杨遭受虫害困扰,远离河道的胡杨大面积枯萎。

2024年1月12日,三九的第4天,记者专程前往额济纳旗采访。在体验当地生态环境变化的同时,强烈感受到一股从黑河流域凝聚起来的检察力量。守护黑河流域生态环境,守护我国北方生态安全屏障,是黑河流域检察人的初心。

命运多舛的居延海仍在“喊渴”

隆冬季节的居延海格外寒冷,游客稀少。

弱水流沙穿行于茫茫戈壁的轨迹,时隐时现、闪闪发光。一条游船搁浅在沙滩上,没有了水的环绕,芦苇像沙漠里的芨芨草,生硬地在风中摇晃。眼前的景象很难让人与一望无际、倒映蓝天的水景联系起来。

“我们现在看到的水,是经过调度,历时44天,在1月11日到达东居延海的。这也是自2000年国家实施黑河干流水量统一调度以来,首次冬季调水进入居延海。”额济纳旗水务局副局长蒋菊梅指着远处的粼粼水光对记者说,黑河额济纳旗段最近一次断流是在2023年11月5日,冬季补水,主要用于缓解居延海濒临干涸的危机,最大限度巩固额济纳绿洲生态。

东居延海曾于32年前干涸。距离东居延海不远处的居延海生态建设展览馆,记载了它命运多舛的变迁。20世纪50年代,由于黑河中游地区人口激增、工农业生产、气候变化等因素,黑河中下游水资源供需矛盾日益尖锐。黑河下游水量补给锐减,导致西居延海和东居延海相继于1961年和1992年干涸。

东、西居延海的干涸也加速着额济纳绿洲的荒漠化。1999年,黑河下游河道断流270多天,荒漠面积陡增。2000年初,我国北方地区连续8次遭受大规模沙尘暴袭击,影响国土面积200万平方公里。

黑河下游生态的不断恶化,引起国务院的重视。从2000年开始,水利部实施黑河干流水量统一调度,黑河水进入额济纳旗的水量明显增加,濒临消失的植被和草场得到抢救性保护,东居延海在一定程度上得到恢复。

“黑河是唯一可以向额济纳地区定期补水的河流,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遏制了绿洲的持续退化,但是黑河补水量的不确定性,以及补水时间优先中游农耕活动等限制,对胡杨的生存十分不利。”内蒙古额济纳胡杨林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党组成员、保护管理和科研宣教科科长陈勇担心的事情,正在显现。

“胡杨叶子没有过去鲜艳漂亮了,叶片越来越小,上面还长着一团疙瘩,里面是虫卵。”胡杨的变化让内蒙古自治区人大代表敖特根其其格十分担心。

敖特根其其格所说的虫害叫胡杨木虱。陈勇介绍说,胡杨木虱、胡杨网蝽等正在成为额济纳的主要害虫,不仅影响幼苗的正常生长,而且易传播,还会减弱大树的长势,严重情况下甚至造成树木死亡。目前,相关部门给胡杨缠绕了高黏诱虫带,并结合喷洒药剂进行防控。

“一年一场风,从春刮到冬。”额济纳人幽默且无奈地形容日益恶化的生态环境。蒋菊梅说,额济纳地区2022年的沙尘天气达50余次,比2021年同期增加了20余次。

阿拉善盟水务局副局长张永明说,2020年以来,黑河流域额济纳段连续3年断流天数均在100天左右,周边湿地严重萎缩;2023年,额济纳旗累计来水量和东居延海累计补水量,较上年同期均减少五六成。种种迹象表明,黑河流域转入枯水期的概率将会增大。

“据科研部门观测,东居延海每年的水面蒸发量超过了现有库容量。”张永明语气沉重地说,“一旦遇上连续枯水年份和特殊恶劣天气,黑河下游将得不到有效补给,东居延海也将面临再次干涸的风险。届时,额济纳旗将形成新的沙尘策源地,威胁我国西北、华北的生态屏障安全。”

检察机关凝聚合力共护黑河生态环境

“成片翻着白肚皮的鱼漂进芦苇丛,沙滩上随处可见开始腐烂发臭的死鱼,苍蝇围着它们团团转。这一幕挥之不去。”2023年8月,东居延海突现大量死鱼,额济纳旗检察院检察长张军华痛心地开车沿着黑河河道,环绕东居延海调研。“当时气温突破了历史最高点,东居延海的水又浅,大量鱼因为缺氧直往岸上跳。”他激动地说,“我们额济纳不能没有水,没有黑河就没有胡杨林,没有胡杨林就没有草场,没有草场就没有额济纳牧民。”他决心为额济纳的生态环境做些事情。

今年是张军华到额济纳旗检察院任职检察长的第三年。三年间,他跑遍额济纳旗的每个苏木镇,额济纳的历史和现实让他深深地感受到,“生态是额济纳的生命,黑河是额济纳的血脉”绝不是口号,它是额济纳最真实的生命写照。

水利部2023年印发《母亲河复苏行动河湖名单(2022—2025年)》,看到黑河在列,张军华喜出望外,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形成——凝聚黑河上中下游的检察力量,保护黑河流域生态,保障东居延海不干涸。

张军华的想法得到内蒙古自治区检察院阿拉善盟分院副检察长杨琪和第五检察部主任谢志平的支持。“看似是水利问题,但水资源与生态环境密不可分。黑河途经甘肃张掖、酒泉,直奔内蒙古自治区阿拉善大沙漠东居延海,形成额济纳绿洲,为我国西北、华北地区构筑了一道阻挡风沙侵袭、保护生态环境的天然屏障,保护黑河流域的生态安全,就是保护我国北方生态安全。”杨琪说。

2023年3月9日至17日,杨琪、张军华、谢志平三人从额济纳旗逆流而上,走遍了黑河流经的三省(区)四地14个基层检察院。所到之处,携手共护黑河流域生态环境的想法,均得到“一把手”支持。

同年4月17日,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检察院,甘肃省张掖市检察院、酒泉市检察院,内蒙古自治区检察院阿拉善盟分院,共同在位于上游的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祁连县八宝镇黑河源广场会签《关于合力推进黑河流域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的协作意见》。由此,三省(区)四地检察机关建立起信息共享、案件线索移送和跨区域协作等机制,为全流域保护黑河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提供制度保障。

黑河流域生态环境重在保护、要在治理。协作意见会签之后,海北藏族自治州检察机关就启动了行程2000多公里的生态环境保护公益诉讼巡回检察。

“巡回检察组在祁连县发现流经青海、甘肃、内蒙古的黑河河道内堆积了大量牛羊板粪和建筑垃圾,存在污染水质、危害下游人畜饮水安全隐患。遂督促相关部门清理污染物共计800余吨,恢复了黑河流域河清岸绿的原貌。”海北藏族自治州检察院副检察长易钧说,这次巡回检察摸排发现涉及生态环境及资源保护领域线索11条、文物保护领域线索3条,审查立案13件,相关部门已整改完成并回复结案13件。

位于黑河中游的张掖市是我国最大的玉米制种基地。张掖市检察院检察长史莉说,该院着力构建“专业化法律监督+恢复性司法实践+社会化综合治理”生态检察模式,已推动治理修复湿地植被1.9万亩、疏浚渠系23公里。针对黑河流域环境污染、破坏水土保持等问题,该院与相关部门及黑河流域镇、村、组座谈交流23次,收集生态保护意见建议40余条,发出检察建议13件,做到督促履职与源头治理相结合,筑牢黑河流域生态安全屏障。

黑河下游段流经额济纳旗境内314公里,张军华说,针对芦苇腐败后影响水质问题,额济纳旗检察院督促相关部门对东居延海1.5万亩芦苇进行清割;针对大鳍鼓鳔鳅这一黑河流域特有鱼种数量急剧减少的情况,该院督促行政机关依法履职,保护额济纳旗黑河流域水生物资源和生物多样性安全。

期待加速黑河流域保护立法、尽快启动黑河治理二期工程

2024年1月11日,额济纳旗检察院副检察长、旗政协委员黄乌云嘎实现了一个心愿,她向额济纳旗政协第十六届委员会第三次会议提交的提案《以“政协+检察”协作之力,护黑河流域生态资源安澜》,入选大会发言。

“这份提案是在黑河流域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额济纳检察论坛成功召开的基础上撰写的。”黄乌云嘎说。

2023年10月23日,黑河流域生态环境和资源保护额济纳检察论坛在额济纳旗召开。三省(区)四地检察机关通过分析个案办理、推动类案监督,提升社会治理效果。黄乌云嘎说:“我是土生土长的额济纳人,希望通过履行政协委员职责和检察职能,保护家乡的生态环境。”由于黑河干流水量调度工作主要依靠行政手段和现场督查协调处理,偏松偏软,黄乌云嘎呼吁立法保障黑河水的调用。

“黑河是额济纳旗的母亲河,东居延海的生态状况牵动着所有额济纳人的心。经过提案审查委员会审查,黄乌云嘎委员的提案被列为2024年重点督办提案。”额济纳旗政协提案法制民族宗教委员会主任陈洁说,额济纳旗政协计划从三条路径推进提案办理工作:首先,发挥“政协+检察”公益保护协同协商监督机制作用,邀请相关领域的政协委员和相关部门负责人组成调研组,协同开展实地调研,并向旗委、旗政府呈报调研报告等;其次,将调研成果推送给住旗的阿拉善盟和自治区两级政协委员,以提案或社情民意信息的形式逐级推动;再次,通过“两代表一委员”直通车渠道,把调研成果反映到自治区政府及相关部门。

在张永明看来,单纯控制中游用水量,仍难以解决额济纳缺水的问题。他建议国务院及早将黑河流域保护纳入立法规划,并尽快启动黑河治理二期工程,有效缓解中下游用水矛盾。

黑河额济纳灌域水利发展中心副主任张少明持相同观点。张少明说:“黑河治理一期工程属于应急性质,如果没有后续工程实施,难以发挥整体作用。现在距离黑河治理一期工程实施已有十余年了,黑河流域生态环境、社会经济情况等均已发生较大变化,已不适应当前黑河流域生态保护和高质量发展需求,黑河治理二期工程亟待启动。”

额济纳旗黑河灌域水利发展中心高级工程师张慧兰也是额济纳旗人。1992年水利学校毕业后就在额济纳旗水利系统工作,30多年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的工作岗位。“那时候同学都笑话我,说额济纳连水都没有了,还学什么水利工程。”张慧兰笑着说,工作后就盼着能为家乡的水利事业做些事情。

这一天终于在2000年到来了。张慧兰不仅亲历了2000年国家实施黑河干流统一调度,并且参与了黑河治理一期工程。张慧兰说,自己最大的心愿就是在退休前看到黑河治理二期工程启动,并参与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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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保护仍需重锤

全国人大代表、国家能源集团煤焦化有限责任公司西来峰焦化厂炼焦二车间党支部副书记 吴英

我生活在紧邻阿拉善盟的乌海市,乌海是黄河流入内蒙古的第一站,额济纳是黑河的最后流入地。两地同样降雨量少、蒸发量大,因而当地群众对于“水”都有着最深的期盼。

很小的时候我就对历史悠久而又神奇的额济纳心存向往,我听说过居延汉简的智慧,“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的浪漫,胡杨活着千年不死、死后千年不倒、倒后千年不朽的坚毅……额济纳更是片包容的土地,1958年东风航天城建设伊始,额济纳人民为了新中国的“铸剑”事业,举家迁出世代居住的故土、三易旗府,谱写了一曲舍小家为国家的动人篇章。

2023年国庆期间,我在抖音等视频号上,看到很多游客带着期待来到居延海,又带着失望离开的画面时,更是感同身受。

在今年的内蒙古自治区两会上,内蒙古自治区检察院检察长李永君在检察院工作报告中提到,检察机关着力守护我国北方重要生态安全屏障,落实山水林田湖草沙系统治理思路,开展“生态检察三大协作统一行动”,联合甘肃、青海检察机关加强黑河流域生态保护,推动重点区域生态环境持续改善。成绩显而易见,但很多问题仅仅靠检察公益守护并不足以解决。对于黑河水的保护刻不容缓,黑河保护仍需要重锤。我认为,在当前情况下,推动黑河流域保护立法正当其时。希望全社会携起手来,想方设法保护好黑河水,让额济纳干涸的土地得到滋养,让额济纳的沙不会飘到首都的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