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夏收忙种的“双抢”季节,站在窗前,望着黑夜里闪电,正在欢快跳跃地随意用手撕开黑幔,黑幔里发出惨烈的叫声,滂沱大雨随声倾盆而下,变成了黑幔痛苦的泪。在滂沱大雨里,脑海的记忆中忽隐忽现地闪着已逝父亲带着小崽时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在暴雨里在田里耕作的身影,苦苦耕耕的片段在忆中不断泛起。
在很多人看来,童年总是穿着一身遥远的梦衣,充满了梦幻的美丽,简单而又纯净,欢乐种种。一旦一个简单的愿望得到实现,会有几天甚至几月的心悦。在我们这辈人看来,这样的童年也许梦中的童话,因为在那个连饭都吃不饱的年代,大人们设法满地找寻喂饱肚子的食物,那有多少时间去帮儿女们编织童年的梦。我们不得不把童年拴在土地上,满地寻找那简而又简的童年,山花、池塘、小河、野果、蝴蝶……,成了童年不可缺少的元素。有时,绯色的蝴蝶偷偷地在心空里扇动着两只翅膀飞来飞去,却难找到玫瑰花瓣所铺就的路,伤感总是挤在庸庸碌碌的人生站里排队,把欢乐赶出门外。同时,还有与父母一同耕作的苦与甜,至今,对我的人生还有着十二分风向的意义,也许这就是我那个童年时代的音符和内涵。
夏收季节,是最忙的季节,在机械化还没有起步的年代,在杂交稻还没有出现的时代,人工的精耕细作成了农业的基本特征。父母两人劳动却要养活5个孩子,还有我的奶奶,负担很重,不过没有将父母压倒,即使遍体鳞伤,他们还是竭力爬起来再做。有时,为了生活,父母也会不情愿地带上还是小孩的一干儿女,到田间干活,当然也包括我,用真诚的汗水去实现喂饱肚子的希望。
夏天的雨,不像春雨,带着缠绵的情意去滋润万物,浸润被冬封冻一季的心,丝丝而下,让春绿满世界。而它却狂躁不羁,总是在雷电的带领下随着自己的性质在世间肆虐,不管你付出多少汗水去耕作,都会无情地让它变成一个悲慛的收获臆梦!
不管如何,要吃饭、要生存的强烈欲望没有让闪雷暴雨淫没,父母艰难地与其抗战,在风中雨中雷中进行人生穿行,默默承受无情的雷雨带给肉体的痛苦,撑起我们一干女儿对明天的希望。
记得有一天,天空整天张着那灰黑色的幔,没有一点儿漏洞,也没有动一动。雨像从上天泼下来似的,一直下个不停,裹走了暑气,挟走了闷与热。快要天黑了,按照母亲的吩咐,我与父亲一样装扮,打着赤脚,头戴斗笠,身披用薄膜做的雨衣,怀抱着父亲的晚饭,路上的小石十分扎脚,痛在心中,虽是如此,还是踮着脚跟,急急地地向父亲干活的田里走去。
虽然还是风雨雷电同行的天气,由于家里缺劳力,父亲不得不加倍地努力劳作,争取不误农时,把二季稻的秧苗插下去。父亲知道,天下大雨,打田没有什么用,禾杆会泛在水面上,压不进泥土里。但还是抱着希望,把牛脖子上套着带有铁索的弯头,铁索后面装着铁轱辘,自己站在铁轱辘上面赶着牛,在田里按顺序压来压去,力图把田打烂平好。
父亲看到我的到来,便放下手中的活,让我牵着牛吃草,自己蹲在田埂上吃着早已冷了的饭菜。在一通囫囵吞枣式的吃法中,饭菜便在几分中内全部下了父亲的肚子。父亲吸了几口旱烟后,便又开始赶着牛,继续重复那简单的农活动作。而我,站在栽有大豆的田埂上,虫子们一个劲地往我的裤筒里钻,双脚不停地搓动,企图把虫子赶出裤筒,但没有一点效果,虫子还是附在我的脚皮上,咬我吸我的血,有锥心的痛。
黑幕渐渐填满了夜空,只能看见近处的几棵树的影子在眼前可怕地晃动,青蛙在田里呱呱叫着的声音汇成田园交响曲,山巅的静夜被狂躁的雷电划破,一闪一闪地,像明晃晃的大刀在幔上划过,“啪”的一声,吓得我得得瑟瑟,生怕黑魔从闪亮的口子中钻出,张开血口,把我吞噬,或伸出在只巨手,捏住我的脖子,将我捉去,恐惧占据了整个心灵。
“爸爸……”我不停地叫着,试图让父亲用声音拴住我,用这种方式驱赶我对黑夜对雷电对旷野的恐惧。
“莫怕,牛俟,爸爸在这里。”不一会儿,爸爸唱起了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赣剧,我的心在父亲的唱声的引导下也渐渐舒缓,逐渐从黑霾中走出,被父声的温馨所浸润。
“啪、啪……”雷电还在不远处急躁地闪着电光飞舞着,父亲还在不停地赶着牛唱着赣剧,我却再也不管虫子在我裤里干什么,静静地听着黑夜混合出的美丽乐章,直到深夜,父亲担着农具赶着牛带我回家。
(作者单位:江西省乐平市检察院)
